——记闵大夫给一抑郁女（58岁）患者的心理疏导（1.5小时）

助理大津秀女纪录整理并撰文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神经内科闵宝权

青梅竹马半生情，十载泣泪拓枕痕。侧听旁目他人眼，自有悲伤扣心门。遥向天国抒思念，晚阳朝晖愿明春。

——题记

（故事的开始）

2010年7月24日，在女儿的陪同下，一位因抑郁伴头晕十年的大妈来到神内诊室。闵大夫在给此患者配合抑郁药物（文拉法欣）治疗的同时，进行了心理疏导和心理治疗。

经过了解，大妈的老伴生前是某外省医院的院长，十年前突然去世，此后，大妈的生活无了色彩，终日与思念和泪水相伴。

这十年间，女儿是她全部的精神寄托，女儿是医生，也成了家，有个九岁的孩子。

大妈在家里排行老小，父母最是疼爱。大妈和老伴从小是邻居，而且小学是同班同学，初中在一个学习小组，高中又一起下放。青梅竹马，感情非常好。老伴就像山一样，是她坚实的依靠，而大妈也承担起了相夫教女的重任，一直在背后默默地付出。在她的生命中，老伴、孩子和家就是一切。对于大妈来说，老伴的病故无疑是一致命的打击。

（与女儿的单独谈话）

闵大夫在了解了大妈的故事以后，把女儿叫到诊室外，单独询问。

“你妈妈想过再找吗？”闵大夫开门见山。

女儿叹了一声气，双臂挽在胸前，说：“我妈才四十多岁就一个人，我也有家有孩子，总不能每天陪在她身边。我希望她再找，真的希望她过的别那么孤单。但家里真来了一个男的，我又觉得不自在。”

闵大夫点点头，又问：“如果妈妈再婚，你真的同意吗？”

“同意。”女儿非常坚定地回答以后，泪水夺眶而出，“爸爸把路都给我们铺好了，我们按着前面的路走就行了，他不在了跟天塌下来一样……”她的话音未尽，已被哭声淹没。怀着对父亲的思念，面对孤苦的母亲，此刻她已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多次尝试止住眼泪，但都未成功。

“其实你也承受了很多的压力的......，我能理解。”闵大夫待她平静下来后说。

“爸爸没了以后，给妈妈的打击太大了。”女儿说，“现在她到了夏天都不敢提着新鲜水果回家，怕邻居看到，说老伴没了还一个人吃什么水果啊……妈妈太苦了！”

闵大夫说：“你妈妈需要处理的问题很多啊，还需要她自己敞开心扉，放下许多心理包袱。”

……

（心理访谈实录）

回到诊室，虽然大妈同意在治疗过程中女儿可以在场，但是闵大夫多次考虑，聊了一会儿后还是请女儿出去暂时回避。

“……我现在真是难受啊，什么都没有了似的，我还有个闺女让我贴心……”大妈不停地在诉说心中苦闷。

“‘希望’很多，但是要做什么却很少。”闵大夫问道，“假设在这一年中你要做的计划有哪些？”

大妈说：“我就一个宗旨，看到孩子就是希望。”

闵大夫问：“现在想象你的老伴突然生病，你刚刚得到他住院的消息，现在你的心情是什么？”

“心里难受啊，着急。马上赶到医院，就哭。太突然了，看见他不舒服我心里难受！”大妈眼神不定，话音断断续续。

闵大夫问：“当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眼泪随着大妈的眨眼慢慢流出：“怎么当时就病了呢，他一有病我就可心疼了呢，什么家务我都不让他干。他就是发烧，没想到很快人就没了。”

“平时他爱生病吗？”

“不，他就是太累了，平时老加班做手术。”

“他从发烧到去世多长时间？”

大妈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那可怕的一天：“半个月啊！我害怕啊……他要是没了我可怎么活啊！”

闵大夫轻声地：“恩，你现在的感受是什么？”

“我不能没有你啊，要是没有你我就完了！我爸妈去世我当时都没有这么刻苦铭心的害怕和担心！毕竟爸妈都八十多了。没有你我就没了着落了！咱们感情那么好，你对我那么好！有人问我是不是你的撒气筒，孩子都不明白什么意思(老伴在工作中雷厉风行的)。你对我那么好，哎……！！”

闵大夫说：“爱人正值中年，身体健壮，突然走了。这么多年一直在怀念。处在惋惜中，每天都在想念吧？！”

大妈还沉浸在回忆中：“他上班，我就给他擦鞋油，有一天我还擦，可是他都已经走了啊，我还擦呢。”

闵大夫引导道：“现在体会你的内心感觉是什么样的？”

大妈说：“要有这么个人，我走在街上该多好啊，互相搀扶着有个伴。我现在躺在床上孤零零的，怎么累都累不坏人，就怕心累啊，心累就坏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落在我的身上呢！”

“上天对你很好，姐妹最小，父母最照顾。夫妻关系也那么好。”

“老公在，我有面子，人见了都笑脸打招呼；现在甭提了。”大妈满脸失望和无奈。

“如此一来，肯定是不自信了，不自在了。”闵大夫问，“所以每天闷在家里？”

“有时别人当我面也为老伴惋惜的.......。我受不了别人的关心，还不如不听，谁也别刺激我。我不想给女儿添麻烦，我不糊涂。”大妈接连叹气，带出了沉淀的坚强“我明白，靠哥哥嫂子陪自己，谁也都有家，不能老来。我最好是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生活没质量了。”

“你有没有想过搬到女儿家？”

“老伴48岁就走了。我可以搬到她家，可以做家务，我年纪也不大，他们都还年轻，但没有自由啊，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都不自由。”

“那，去您的哥哥、姐姐家吗？”

“不去，春节他们来接我，我也不去的。”

“是啊，您太容易对比了，给自己的过去比，给任何人比，毕竟过去的一切都很完美，让别人羡慕啊！”

........

闵大夫问：“你有想过再找吗？”

 “作为一个女人太痛苦了。这个问题我要是没想过那是不客观的。” 大妈擦了一把眼泪，直立起身体，“我为什么这么倒霉，没有一个能赶上我老伴的人品长相的！何况我这十年的时间已经进入花甲，我再找也不如十年前那么容易找了。”

闵大夫继续问：“有人愿意为你介绍吗？这十年中有人愿意跟你主动接近吗？”

“我也没出去，很少跟人打交道。”

“接触少？”

“谁也不敢跟我提。”大妈掸了掸裙子上掉落纸巾碎屑，“我女儿理解我，让我有合适的就找。我很感动。女儿理解我这个可怜的妈。我不想了，没有用了，我自己难受，自己知道。”说罢，眼泪又止不住地流出来了。闵大夫又递上纸巾。

闵大夫继续同样的节奏问道：“假设十年之内，有一个人比不上你原来爱人优秀，但是还可以，愿意接近你，你会给他机会吗？”

大妈激动地用颤抖的声音大声说：“没有人能比他再好了！再没有了！”，她不停抽泣......。

闵大夫静静的倾听着。大妈沉默了几秒钟，诊室内安静无比，只听得到电脑排风扇传来的一丝机械声音。大妈攥着一打纸巾，发丝遮住了瞳孔。她的指甲缝里还留存着一点未来得及清洗的污渍。大妈的沉默像是在质问：谁，弃我而去，留我一世独殇；谁，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谁，可助我臂，纵横万载无双；谁，可倾我心，寸土恰似虚弥。

她有气无力的一声：“哎，没了——”终打破了沉静，她娓娓道来另一个埋藏心底的结，“前年有一次我来协和医院看病，都十年了，碰上一个老教授，他还记得我老伴！还提起他！我感动极了。我自己佩服自己啊！......，我走在街上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女儿老说我，你现在是家庭妇女了，不是原来的院长夫人了。”

闵大夫问：“当女儿这么说，你是什么感受？”

大妈鼓起劲反驳道：“不舒服啊，当然不认可。”

大妈目光游移，似是话未说完。闵大夫点点头，大妈继续倾诉道：“哎呀，你别贬低妈妈，道理是这个道理，我心里自己难受。要是有个老伴该多好啊，站在人堆里也有人佩服我。真可惜。我老伴谁说起老都拍大腿的道可惜，他是单位的好领导，妻子的好丈夫，女儿的好爸爸。真是噩梦啊。我经常梦到他，还是那么魁梧，我好骄傲。现在遇到院里的同事，经常看到我跟没看到一样，因为他不在了，我已经没用了。”不知堆在心中多久的话，除了夜晚自己独自面对，此时终于吐出。

闵大夫问：“刚才的问题还没有回答呢，如果有一个人各方面还可以，并且愿意接近你，你会给他机会吗？”

“我一年不如一年了，我衰老了，说实话，我的标准不低，如果一个人谁都说行，我不喜欢也白搭。我要是找，不能低于我老伴，让别人说闲话，我不能让别人小看了。”大妈话锋一转，又开始倾诉起心中闷了好久的话，“我跟孩子说，你要好好工作，给你爸爸争气，这才是他的闺女呢，你工作上要精益求精，现在你是科室的无名草，但终究要别人羡慕你。”

闵大夫顺势问：“你这么说时，闺女如何说？”

“她也想她爸，想的要命。就苦了我们娘俩了，没给孩子带来幸福。别人一提爸，我心里就特难受。我要是跟着老伴走就好了，心就静了，不受这苦了。我女儿给别人讲：给原来我妈妈把我爸爸排第一，我排第二，我爸不在了，我爸还是第一”

闵大夫问：“实际你把老伴排第几？”

“第一啊！”

“人早已走了，为何如此？”

大妈猛一抬头，咬着嘴唇道：“我太想我老伴了，我爸妈早没有了，我哥哥姐姐都有家。过年的时候都一家子一家子的过年，我怕触景生情又难受，在别人家就哭。”

闵大夫问：“过节去女儿家呢？”

“不。”大妈翘起二郎腿，锤了一下低垂已久的脖子，忍住仿佛要再一次奔涌的泪水，“我太在意别人的感受了。我到春节了，别去哭天抹泪，不合适啊。”

“你活在思念之中。” 闵大夫说“，“虽然和老伴一起生活不长也不短，但是在一起的时光是幸福的，虽然没有白头偕老。”

“跟老伴成双入对，多幸福啊！”大妈望着天花板，作为一个经历了幸福又走过了幸福的人，她的期盼丝毫未动，只是心已无力。

“你留恋这种感觉，活在这种感觉中，但现实中没有了。”闵大夫缓慢地说，“夜深人静，一个人你是否孤单呢？”

“时间长了，时间是良药，慢慢熬吧......，哎，只能如此了。”大妈扫了一眼自己暗色香云纱的连衣筒裙，“没有他以后我全穿黑衣服，这两年才改的有点花色，我怕对不起他。”

闵大夫说：“这又是一个情结。为什么怕对不起他？”

大妈继续回忆着：“他是个好人，他到处都关心我，出门的时候告诉我，这儿亮的是水，那儿黑的是泥，下雨了，小心冻着。什么小事都关心我。”

“这一点他体现了父性的特点。任何事都对你好。恰是您小时候感受最深的。”

大妈点点头：“我在他面前还像小孩一样。我们去市委吃饭，他给我夹菜。我也很注意自己的形象。他不在了，我没有靠了。”大妈的泪水随着回忆，像清泉一样缓缓冒涌，清澈如真挚的情感一般无染，源源如日夜思念一样不断。

“你活在过去之中，而不在现实里。”闵大夫说。

“看到别人家老夫老妻，我觉得自己可怜。以前吃什么大家都一起商量，现在都是我一个人决定。”大妈的脖子衣襟上都是点点泪水，她无暇擦拭，“有一次突然夜里没有电了，是个夏天特别热，我睡到两点多就醒了，开不了空调热的睡不着。我害怕啊，还不敢出去。”

闵大夫说：“这时候有人与你一起生活多好!”

“有老伴多好！”

“若现有另一人帮您，也可以接受的嘛！？”

“谁又能比得上我老伴呢？”

闵大夫说：“话糙理不糙。孩子之前为什么那么说，你是家庭妇女不是院长夫人了？孩子知道你的苦处和孤独。”

“我说自己高兴，女儿也为我高兴。看到别人也像是再组合的家庭，生活的也挺好。可是给我一个老头，也不是一起走来的，我难接受的。”大妈的语气显得很失落。

 “刚才，我问起后老爸的事，你女儿不反对的。你女儿希望你能生活的不那么孤独。就算现在来了一个很好的老头，你能接受他吗？”闵大夫说，“你总活在阴影之中，活在老伴的阴影之中，很在意他人的看法。老伴有光环罩着你，现在没有了你便不自信了。你还要自己再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你愿意这样活在痛苦的回忆之中吗？”

大妈不知如何接话，顾左右而言他道：“我有退休金，自己养活自己吧。”

“有钱就可以活的，到了老了孩子还能照顾你。”闵大夫问，“但是你甘心一直如此孤寂吗？”

“不甘心啊！”大妈不假思索，“我这点精力，不难受了，受这么大苦，还不明白啊。我就好好的活着，晚年都用在孩子身上。”

“你需要处理一下与老伴的情结。”闵大夫说，“明白容易放下难。你甘心吗？这个状态继续下去？女儿愿意吗？你们提到他，都泪眼汪汪。我们不能靠思念过日子。任何一个点一个情节，你都会联想到你老伴的。”

访谈告一段落，闵大夫叫诊室外的女儿进来。

（空椅抒思念）

闵大夫让大妈和女儿并排坐着，对面放着一把空的椅子。用空椅法给母女二人做接下来的治疗。

闵大夫用轻声引导她们：“现在闭上眼睛，深呼吸，全身放松。前面有一把椅子。现在，把你老伴叫过来，从天国叫到你的面前，坐到你对面，他看着你们。作为老伴和女儿，跟他说说话。”

闵大夫声音虽小，却句句扣在这对母女的心上。大妈又缓缓淌下泪来，而一直忍耐着的女儿，却一下子大声哭了出来：“爸爸我好想你！”

听到女儿的哭泣，大妈不顾了一切，痛泣出了心中难以发泄的悲伤与思念。母女二人哭声响彻着诊室，隔着门，哭声都响彻着整个神内科的楼道。定格哭泣，如果不是情浓至极，哪会这般伤透彼心。她们的悲伤交织着悲伤，思念连通着思念，至亲感受着至亲，心碰撞着心。

待二人哭声缓下来，闵大夫引导道：“把对老伴的思念说出来，把对爸爸的思念说出来。”

“爸爸，我好想你。”

“继续说。”闵大夫道。

“爸爸我好想你！”女儿忘记了自己是陪伴母亲而来，此时卸下压力，大声喊道。“爸爸我好想你！爸爸我好想你！爸爸我好想你啊……”

 “你走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我经常想起你对我的好，你是我们的靠山，你突然的走了，怎么忍心扔下我们娘俩啊。”大妈靠在女儿的肩上，女儿支起臂膀让妈妈舒服些。

 “你的老伴也不愿意走，他也是带着无限的眷恋的，他也闪着泪花，作为一个男人，他也眷恋，也无奈。” 闵大夫在大妈耳边轻声说，“老伴就坐在你的对面，你对他说，我一直都在想你，他现在看着你们，这么多年老伴都在想你们，谁能够体会你们的孤独之心？就这样，把对他的思念化为眼泪留下来。有什么话尽情对他说。您有时会在梦中见到他，他现在就坐在你们的对面，他不能说话的。可是你老伴一会儿也必须返回天堂。”

大妈泣不成声，多少要说的话都凝为泪滴，落在了女儿瘦弱的肩上。

闵大夫说：“他已经远去，他没有忘记你们。他就在不远处望着你们，看到你们伤心，他也很难受。”

大妈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我好苦啊！”

“大声说出来让他听到。”

“我想你想的好苦啊。”大妈哭的太厉害已经吐字不是很清晰，“我想你想的好苦啊，......，我想你想的好苦啊！我想你想的好苦啊……”

闵大夫说：“你的爱人在不远处看着你，他在天国看着你，只是无法跟你们说话，他一直在天国惦记着你呢，把你的思念都说出来。”

“我每天都想你，我刻骨铭心的思念你能理解吗！”

闵大夫说：“他在不远处点点头，他依依不舍，但必须返回天国，他更远了。”

“我受不了！别说了！”大妈几乎声嘶力竭。

“你的老伴也闪着泪花，他也欣慰，老伴和女儿在时时想着自己。他唯一的担心就是因为思念影响你们的生活。他也感谢这么多年你对他的思念和好，老伴非常痛苦不能再照顾你们了。他在半空中远去，他欣慰你们相依为命，你们生活的很好，除了思念带来的那么大压力，他希望你们更轻松快乐。”闵大夫说，“老伴渐渐远去天堂，那是极乐世界，没有烦恼。他唯一能听到的就是你们母女是否快乐的生活，其他都不再牵挂，......。想象这个场景就是一副图画，慢慢变小，越来越小了，随您老伴飞向天堂。”

大妈和女儿的哭声渐渐变小，情绪也慢慢平稳下来。

 “现在深呼吸，全身放松。想象你们来到草原，一望无际。草非常绿，四周还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儿，你们在草原上都不忍踩下。草厚厚的软软的，空气非常新鲜，阳光温暖的照在身上，感觉非常的舒适。静静的呼吸，非常轻松。远处有牛羊在吃草，还有牧民，有牧羊犬，怡然自得。” 闵大夫用浅催眠缓慢深情地引导道，“继续呼吸，放松，又来了一群小孩，他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你九岁当然小孩也在里面，在跟姥姥打招呼。继续均匀呼吸，小孩走过去了，又来了一群年轻人，你们冲动地要加入他们。过一会，又来了一群中年人，他们其中有医生、教师、管理者等等，他们行色匆匆，因为他们身上有压力。你们都想上前劝劝他们，何必那么辛苦，你们要给自己的头脑放个假，空气很新鲜，大地就像母亲一样给我们支撑，太阳像爸爸一样给我们温暖和能量。”

母女二人的哭泣慢慢停息了，她们闭上了眼睛，遨游在轻松的想象之中，呼吸非常均匀，表情平和。

闵大夫继续下一段的催眠治疗：“一片云飘过来把太阳遮住了，你们有点害怕，继续呼吸，周围有些空旷，不要害怕，你们终会走出阴影的……你们慢慢走出了，阳光那么温暖，所有的担心、害怕、不安全感慢慢的消除。继续均匀呼吸，前面又来了一群老年人，非常悠闲，有挽着手的老夫老妻，也有一个的老太太、老头。他们有的在练太极，有的在扭秧歌。周围的年轻人看着起劲。他们的生活多么快乐！”

女儿的情绪已经平稳，大妈面色安宁起来，脸颊旁仍留有泪渍和汗水。

 “均匀呼吸，不管妈妈今后的路是一个人走，还是与别人一起走，都要快乐。” 闵大夫引导道，“老伴已把你们的思念带回天堂，他不希望对自己的思念成为你们的生活负担，无论是单身还是再找个人，老伴都能理解。以前那么呵护您，现在他不能继续陪护您了，也是希望您继续生活快乐些。以后您如何走，由您自己决定，生活质量也由您自己决定的。无论如何，他都希望您要快乐些，轻松些！”

大妈的嘴角露出了些许的笑意，还需沉溺在伤心中吗？敞开心扉后的释然，她好久没有感受到了。

“女儿有家有儿子，她只要尽了工作和家庭的努力就可以了。老伴他负担了很大的责任，工作认真，玩命干，忽视了自己的身体，结果呢，事与愿违啊。老伴只要看着女儿工作很好，生活快乐就行了。”闵大夫说，“他感谢你们这么多年的思念，他也很凝重，很欣慰，但其它就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不忘记他自己就行了，如何生活？如何体会，不要太在乎别人的眼光，孤独与否自己知道，快乐与否自己体会！别人的眼光和想法无法左右您的体会，也不该成为您顾虑的。天国的老伴已到极乐世界，他的确不希望对他的思念影响到你们生活的规律和质量，你们的快乐和充实，是他真心希望看到的。”

母女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起点头。

闵大夫继续说：“均匀呼吸，你们的前面有一片稻田，有好多饱满的谷穗，农民在收割，他们很辛苦，面对丰收是很高兴的，你们生活在城市里，不用如此辛苦的。各得其乐，各得其所，都要快乐才是啊！”

原来有老伴的生活如同喝蜜，生活的点点滴滴仿佛都转眼即逝。半生的温馨，半世的携手，难以白头的岁月，总是无情。

有那么多不美满，感情就是被岁月陈酿的，愈发浓郁，让人回味的上瘾，甚至最后变为烈酒一样醉人、伤人。

青梅竹马，半生的幸福携手戛然而止。十年的泣泪，拓印在枕被上的泪水已经无法洗掉。旁人匆匆的身影和目光，都让你脆弱的心怦怦的悸动，牵动着伤心的三千六百五十个日日夜夜。

如今仰望苍穹，心扉得以敞开。尽情向天国哭诉那沉重的思念吧，让晚阳的朝晖照进生活的门窗，让春天在冰雪的尘封之后慢慢的降临，重拾快乐，幸福并非离你而去，幸福在前面。

幸福需要我们主动去争取的，至少当幸福靠近时，我们能具有虚怀接纳的心态啊！！！

情难舍，思未了，岁月催人老！

念过去，想未来，夕阳无限好！